第十六章 邵与尧

那一日，在离宫之前，绾绾看着风华殿外寸寸铺满地面的阳光，问高高的御座上那个犹在低头翻阅奏折的人，“陛下，臣去时，是着官服还是着常服？是穿女装还是穿男装？”

        这话问的无礼至极。秦衍抬起头来看她的背影，咬牙道，“随你！”

        绾绾笑了一笑，便出去了。

        回到家中，听雪已是几日未见，殷勤的上来替她换了衣服，才问道，“姑娘可是累了？不如我叫他们去厨房传点吃的来，姑娘吃了，便早些歇下吧。”

        绾绾倚在榻上，摇了摇头，“不必了，一会儿还要到前面去请安的。我如今不在家里，弟弟妹妹如何？”

        听雪知道她素来心疼两个弟妹，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二少爷和三姑娘在这里养了这两年，已是完全不见病态了。如今老爷请了教书先生来，俱在院子里上学呢。先生也常常夸好。”

        绾绾点点头，“端哥儿的性子，还是那般老成？”

        “那倒不是，”听雪笑道，“平日里待人接物皆是老成的，不过有一日我见着他偷偷爬上树去帮三姑娘拾风筝。倒不像平时的样子。”

        绾绾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不由会心一笑，“如此就好。”

        又问了院子里的事情，听雪俱一一答了。看看时辰不早，绾绾便带着听雪去前头请安。

        方进院门，就听到淳姐儿的声音，“哥哥，我要这个！”

        “怎么又要哥哥的东西？”绾绾笑问道。

        “大姐！”淳姐儿听到她的声音，便将手头的东西一丢，就朝外面扑过去。唬得奶娘赶忙跟过去，绾绾却一伸手接住了她，“淳姐儿，想大姐了没有？”

        “想了。”淳姐儿的声音清清脆脆，听了就让人心里舒坦。绾绾牵着她进去，给父母亲请了安，方坐下了。就势将淳姐儿搂在自己怀里，并不让她自己做。

        端哥儿见淳姐儿坐在大姐怀里，也是蠢蠢欲动，只一个劲儿拿眼睛偷觑绾绾。

        “过来吧，皮猴儿。”绾绾见他的模样委实可爱，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端哥儿听她一笑，脸上便红了，只坐在那里不肯起身。绾绾又让淳姐儿将他拉过来。“这性子这般倔，也不知随谁？”

        母亲便笑着答道，“还不是随了你？”

        这话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绾绾又陪父亲母亲说了一会儿话，用过了晚饭才回自己的院子。

        走到那湖边，绾绾便对听雪道，“这会儿还早，也不到困的时候，正好陪我到那水榭里坐坐。”

        听雪自然应是。

        主仆二人便绕到了水榭之中坐下。

        是个满月的日子，月光甚好，洒在各处，那银色的光看来格外素净。湖里的那一池睡莲已经开了花，白天的时候看着，白的清雅可爱，粉的明丽动人。在月色下看不清颜色，只觉得那一朵朵花摇曳之中更见风致了。

        绾绾就坐在这水榭中发起呆来。

        她在想邵与尧的事情。

        说起来他们二人也不过是见过三次面，却彼此引为知己。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话说的不假。

        第一次见他，是在碧潭寺，自己不过帮了个小忙，他便郑重的寻来道谢。真正是君子端方。而后看他作诗，自有一股旁人所不能及的风度，令人心折。

        第二次见他，是在全福楼，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熟不拘礼的样子。他说，“不若我们以后便兄弟相交。”

        第三次，是自己去他家拜访，当时以为是永别，谁承想竟然这么快就又要见面了。

        回想起这三次短促的见面，绾绾给邵与尧的评价仍旧是那八个字：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这样的人，是不能强求的。想让他为皇上效力，需要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

        打定了主意，绾绾觉得心中松快了许多，这才发觉，夜已经很深了。

        “回去吧。”她站起身来，对听雪说。

        第二天一大早，绾绾仍旧是换了男装，带着听雪出门了。

        “少爷，今天要去哪里？怎么你不用进宫吗？”听雪好奇的问。

        “我就是去完成今天的工作。”绾绾笑着说，“我们去见邵公子。”

        听雪立时便高兴起来。难得能跟着姑娘出门，竟然还能见到自己最崇敬的邵公子，今儿果真是个好日子。

        主仆一路行到了交柳巷，敲了门，仍旧是那个老仆来开的门。他还记得绾绾，笑着将她们请进了屋。“公子来的可巧，我们少爷前儿才回来呢！”

        绾绾正要询问，就听见邵与尧的声音，“管叔，是谁来了？”于是便笑着道，“大哥，是我。小弟冒昧来访，还望没有扰到大哥才是！”

        邵与尧急忙迎出来，将绾绾请入室内，“我与贤弟已有好几月未见了。这几月愚兄倒是颇有收获，贤弟可知愚兄去了哪里？”

        绾绾笑道，“小弟怎么能猜得出来。不过方才听管叔提起，你前日才到家，想来路途不近。我真是羡慕邵兄，能得遍行天下，能见万千山水。想来能让邵兄如此推崇之地，必定是钟灵毓秀。”

        “好个钟灵毓秀！贤弟果然知我。”邵与尧也笑着道，“愚兄这几月去了岐川城。那里当真是人杰地灵。愚兄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绾绾听他这么说，不由心中一动，追问道，“大哥能否说与小弟听听？小弟今生也不知是否有机会走出这凤都城。听大哥说，想必遇到了不少人物？”

        “确实遇到不少人物，若是叫我说，却是说不上来，可是只要贤弟你见着他们，必定能看出他们的不凡来。岐川城有许多这样的能人。”邵与尧道，“愚兄与他们相交仅数月，却觉受益终生。”

        绾绾此时心内已然有了主意，也放开来与邵与尧谈诗说文。不觉就到了午饭的时辰，邵与尧留绾绾在家吃了饭，方送了他出来。

        “少爷，你不是说完成什么任务吗？怎么我看你和邵公子一直在聊天呢？”回去的路上，听雪不解的问。

        绾绾垫着手中邵与尧所赠，据说是岐川城的特产的东西，笑道，“我的任务便是与邵公子聊天。富贵，你想不想跟少爷也去岐川城走走？”

        “这能行吗？且不说少爷的身份，如今少爷还要进宫当值的，哪里有时间去？”听雪问道。

        “我若向皇上请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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