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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谁又成就一场执念 下


荒芜的城池,百姓早就在魔界的攻势下四散逃窜,没有掏出城的人也紧闭门窗,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出门探看。渺无人烟的街巷上,背着包袱的挺拔男子平静地走到一座破败的宅子前,宅子的大门摇摇欲坠,布满灰尘的匾额已经掉落在门边,院墙上爬满了茂盛的藤蔓,显然已经多年无人居住。

        一只手轻柔地拂去匾额上的层层积灰,渐渐露出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

        司徒府。

        司徒令萧淡淡一笑:“爹,娘,双儿,我回来了……”

        他踏入这座三百年不曾回到的宅子,望着满目疮痍,院落破败,谁能想象到多年前这里曾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司徒府曾是城中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不过**之间,便是物是人非,十室九空,妖孽作乱的传言令百年来无一人敢踏足此地,司徒一族也由名门封妖师世家沦落为不祥之人。不过也多亏了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这座宅子才没被人买走。

        院中紫竹林无人照看,竟然蓬勃生长,如今已蔓延到屋中,推开书房,便是司徒青城的桌案,虽说结了一层厚厚的蛛网,所幸并未损坏。

        卧房中,名贵的蚕丝帐早已腐烂,萧索地悬挂在榻边。窗边那株碗口粗细的西府海棠已然枯死,那总在窗下做着女红的端庄女子的笑容也无迹可寻。

        主卧的隔壁,放着一张小小的摇篮,如今木材腐烂,轻轻一碰便散了架。

        沿着碎石小道走近西苑,便是他的院子,这处园子是他的娘亲亲自为他挑选的,据说风水极好,可避妖邪。可到头来他还是引来了一只狐狸精,真真是对不住娘亲的一番苦心。

        院中的桃树数百年来春荣秋谢,枝繁叶茂,竟然在此地存活下来。他望着茂密的枝叶,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很久很久以前,久得就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般,有一个明媚张扬的女子总喜欢蹲在一树花开之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她雪青色的衣裙在繁花映衬下轻若蝉翼,举手投足间,偶尔可以看到阳光穿过那层薄纱,投下格外好看的碎影。

        她对他说,司徒令萧,我要是变成了凡人,你能不能喜欢我啊?

        那样的问题如今想来真真是傻得很。

        他仰起脸,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云端山时而雷鸣电闪,时而骤雨倾盆,异象频发,仿佛随时会天崩地裂。

        云端。

        雾莲月正与九霄交战,诚然仙门眼下的确落了下风,但雾莲月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大将军,他们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苍遥一语道破。

        雾莲月冷哼一声:“一群宵小之辈的无谓之举。”

        “这等安排不似李靖的作风,此次战事表面上是由李靖统帅,但恐怕实际握有兵权的,是那位琼华仙尊。”

        “又是白君卿?”一听到这三个字,雾莲月便恨上心头,“他又想做什么!?”

        “我总有种不安的预感,承晔可回来了?”苍遥回身询问。

        承晔恰好在此时赶回,低声对雾莲月嘀咕了几句,雾莲月的脸色变了变:“沧澜城?”

        “大将军,九霄星君与云刹星君的目的恐怕是诱敌深入,沧澜是我们攻上上仙门必经之路,将我们困得愈久,李靖在沧澜准备得愈周全,此地不宜久留,速战速决为宜。”苍遥道。

        雾莲月神色凝重,抽出,眨眼间便已闪到阵前,一挑翻了仙门前锋。前锋的鲜血登时染红了脚下的层云,玄魔直指九霄。

        “想拦本座,自不量力!”

        他持直捣仙门阵营,犹如破空而来,势不可挡!

        “云刹,拖得差不多了,不可恋战,即刻撤回!”九霄当即下令,残光一闪,尚在苦战的众天兵转瞬间便从雾莲月眼前消失了。

        “逃得倒快!”承晔愤愤地握拳。

        雾莲月一挥手,命所有魔兵停下:“穷寇莫追,立刻赶去沧澜最是要紧。”

        ……

        青鸾宫地牢。

        青鸾缓步走下阶梯,轻盈立于水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浑身湿透的魂姬:“你在这儿折腾了几个时辰了,究竟想作甚?”

        蓬莱的海水多少带有仙界的气息,魂姬站在海水中脚下不免虚软,手中却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画:“青鸾帝姬,请放我离开这。”

        青鸾冷笑:“我堂堂帝姬,凭什么答应一个卑贱的魇的请求?”

        “魂姬自知身份低微,然我想和帝姬做笔交易。”魂姬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一杯没有温度的茶水。

        青鸾的唇角要弯不弯,有了几分兴致:“关于什么的交易?”

        魂姬盯着她的眼睛,给出了两个字:“连陌。”

        青鸾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魂姬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一双银**瞳在昏暗的地牢中分外明亮,她眼中没有丝毫犹豫:“用我的命换连陌一命,帝姬觉得可值得?”

        ……

        此时,花汐吟和连陌率领魔界一半兵力自断尘崖攻入仙门,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逼近南天门。

        “汐丫头,我想与你打个商量。”连陌突然停了下来。

        花汐吟皱眉:“何事?”

        “我留在南天门前拖延时间,你趁机攻入天牢,带一个人出来。”

        “何人?”

        “是一个关在虚无之狱中的女子,此人对雾莲月极其重要,我

        对雾莲月极其重要,我曾答应过他会把人就出来,若不能保她平安无事,雾莲月恐怕会冲动胡来。”

        “雾莲月的人?”花汐吟不免有些惊讶,以她对雾莲月的印象,很难想象他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在意,“那我倒要去瞧上一眼了。”

        南天门前,自有雄兵布阵,仙界大门,怎可无人坐镇。

        连陌遥望着巍巍天兵中的紫辰和白君卿,泰然以对:“没想到时隔四千年,有幸得见这件白炎战甲。”

        他望着白君卿身上的银色战甲。

        天界战甲数不胜数,然能与位列榜首的天外神兵武罗战甲相提并论的却只有这件白炎战甲,此甲乃神兽白泽之物,千年来,为白君卿所有。八荒战神,白炎之甲,世间多少人早已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奇异的传说。

        白君卿手握重荒剑,战甲如银焰,冠绝天下之姿,睥睨众生之态,仿佛他生来就该凌驾于俗世之上,不可亵渎,如此仙神之姿,孤傲之人,连陌忽然很想看看他失去理智的样子。

        “莲魅何在?”

        “汐丫头可不在这里。”连陌的笑如同蚀骨的剧毒,令人挪不开视线,眉间的伽摩陀花也仿佛在一瞬间栩栩如生地绽放开来,“白君卿,当日就在此处,你亲手诛杀了花汐吟,换得莲魅出世,我说过终有一日会为她讨回公道!”

        那一日,他从魔界一路杀上南天门,望着那被血染红的单薄身影,她的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狠狠刺碎,可笑她无怨无悔地为一人堕入深渊,却只能落个万人唾弃的下场。最爱之人却骗她至深,他只是很诧异,那样爱憎分明的女子,为何能一次又一次原谅那人。

        重荒出鞘,杀意如冰,白君卿的目光一寸一寸薄凉下去:“你大可一试!”

        且说花汐吟绕过天兵防守,径直朝天牢而去。

        八十一根寒铁诛仙链隔着茫茫天河,飘摇不定,花汐吟站在天河对岸,静静地望着那一座号称是六界最为坚固的牢狱的地方。这是她第二次进这里,第一次她双目失明,甚至看不到押送他们的天兵是个什么模样。今日她再度站在天河之上,却已然不是当日任人宰割的鱼肉。

        连陌曾与他说起过,不想再做鱼肉,就要变成刀俎,唯有凌驾于他人之上,才能护得自己周全,护得身边之人周全。如今想来,她竟无法反驳。她飞身踏上诛仙链,碧落间,似一道虹光掠过天河,踏上天牢石阶的刹那,仿若君临天下。天牢门前看守的天兵,甚至没能从那一抹****烈红中回过神,便已悄无声息地跌落于天河之中。

        她踏入天牢中,将巡视的天兵一一铲除,铜墙铁壁般的囚牢,她每一步都似旁若无人,径直来到虚无之狱前,望着牢门处盛放的白色曼陀罗,重重迷雾难以看清牢中的情形。

        她微微皱眉。

        “你不用找了,这座虚无之狱中没有人。”云刹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花汐吟侧身看向他:“云刹星君,别来无恙。”

        云刹缓步而来,尽管他竭力掩饰,但花汐吟一眼便确信,他之前受了伤。

        “这座虚无之狱,自建立以来共关押仙门罪犯五人,你要找的应是最后一人罢。”云刹道。

        “最后一人,可是位姑娘。”

        “是个丫头。”云刹看了看虚无之狱的入口,“她被关进这座虚无之狱时,也是你这般年纪。”

        “她人在哪?”虽说是询问的一句话,她说出口却并无与他商量的意思。

        面具后那双淡茶色的眼中掠过一抹深意:“你带不走她了。”

        她一扬手,三根银针自袖下翻出,隔空直逼于他喉间,她的声音冷得摄人心魂:“我只问她人在何处。”

        喉间的银针只需再前进半寸便可以在顷刻间取走他的性命,他的目光却依旧令人捉摸不透:“你要带走的人,该是胧萤吧。”

        这个名字令花汐吟有片刻的怔忡,胧萤——她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似的。

        “雾莲月托你来的?”云刹意味深长地一笑。

        花汐吟细细回想了一番,终于想起胧萤是何人。

        天狼座下,勾结魔族,罪无可恕,于诛仙台上魂飞魄散……

        当日在藏书阁中看到的寥寥数语,竟然会成为今日最大的阻碍。

        云刹似乎早就料到雾莲月会来,即便他不来,也总会有人替他来做这件事,故他随九霄退回仙界后便立即赶回了天牢。

        他不曾料到的是,来的人竟是花汐吟。

        “雾莲月是不是还以为,胧萤依然活着?”云刹道,“她三百年前就死了,就在你被挑断全身经脉的那一座诛仙台上,天狼亲自下的手,绝无转圜余地。行刑之事作为仙门秘辛,密不外传,他能查到她曾关押在虚无之狱,已是十分了得了。”

        花汐吟袖下的手暗暗收紧:“胧萤和雾莲月的事,看来云刹星君很是了解。”

        “算不上了解,只是比天狼知晓得清楚一些罢了。”云刹站在虚无之狱门口,似乎能看到三百年前那个固执的女子的模样,“我使了点手段,诚然算不上君子所谓,但好歹问出了点东西,就是不知雾莲月,是否想得到。”

        “想到什么?”

        这一次,从白狐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想到那总是说着仙魔势不两立的女子,终究还是把心给了他。”

        ……

        ……

        南天门前,连陌与紫琉疏率领的魔界大军与仙门天兵对峙着,白君卿似乎并不急于将他们击退,而是有意拖延一般。紫琉疏担心再这么拖下去,会横生变故,遂向连陌进言,即刻开战,毕竟目前就兵力而言,魔界占上风。

        连陌听后,竟是少见的陷入了沉默,目光紧锁着白君卿,似乎在试图看出他此时有何打算。他不相信以白君卿的行事手段,会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应战,况且仙门主力——李靖麾下的天界大军,至少有一半不在这。这一回,他又打着什么算盘,要知道若是仙门就此败了,四海八荒用不了多久便会落入魔界之手,这位将苍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琼华仙尊,怎可能会将这南天门拱手相让?

        连陌上前一步:“闻说仙门人才济济,不知今日本君可有幸挑战大名鼎鼎的琼华仙尊?”

        眼下在这里的人,唯一让连陌放在眼里的只有白君卿,白泽与名剑重荒,二者都不能小觑,稍有不慎便会一败涂地。并非是他对攻陷六界有着多大的野心,而是他不能输,汐丫头也不能输,那一枚魔种注定了她这一生要么凌驾于众生之上,要么跌落于万劫不复,再无第三条路可选。

        而他,决不能让她再次坠入深渊。

        白君卿自云端飞临,素来云淡风轻的他披挂上阵的姿态,竟是如此冠绝凌厉,同样是一身如雪的白,在他身上却是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气韵,皎皎如九天明月,巍巍似混沌长虹,一瞥之间,世间风华似乎都集于他眼中,普天之下,除了白君卿,再无第二人。

        便是这样一人,令连陌恨得咬牙切齿。

        重荒出鞘,刹那间风卷云涌,南天门前沉重的气氛几乎令人喘不上气来。

        “她人在何处?”

        尽管没有道出名字,连陌也知道他指的是谁。

        “白君卿,你还有脸问她在哪!本君倒要问问,若是她在此处,你是不是打算为了你的仙门众僚,为了你师父的遗命,再给她一剑!”连陌冷冷地反问。

        “与你无关。”白君卿丝毫不为所动,目光静若止水,再看不到半分犹豫。

        连陌袖下的手不动神色地收紧,一字一句地对他道:“白君卿,你这般践踏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女子,你定会后悔的!”

        白君卿拧着眉:“帝君何时变得如此聒噪。”

        连陌抬手天魔之息凝聚成剑,那双潋滟的紫瞳中涌动着刺骨的杀意:“既然如此,本君便来领教领教琼华仙尊断情绝义后练就的昆仑决!”

        二人飞身直入云端,不消片刻,云间便电闪雷鸣,似有野兽咆哮,令下面的观战之人不禁胆寒。

        南天门前缠斗不休,此时沧澜城的境况也难分胜负。

        雾莲月麾下兵马兵临沧澜城下,正如承晔回报的那样,李靖已在沧澜布下重兵,在这必经之路上等着雾莲月的到来。

        李靖与雾莲月同为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双方数次交手,胜败皆有,雾莲月对他可谓知己知彼,这一点上,李靖也是一样。此次挑起大战,雾莲月已料到或迟或早定会与李靖交战,他原以为他会固守南天门,不曾想他竟然在沧澜布兵拦截。

        沧澜与人间其他城池不同,多年前曾被魔界攻陷过一回,数年来苦于战乱,凡人鲜有在此落脚,加之其城楼坚固,易守难攻,只要李靖稳占城楼,他们便不能轻易将其拿下。沧澜是大军进入仙界的必经之城,若是在此地被掣肘,恐怕不能及时赶到南天门……

        苍遥比雾莲月和承晔看得长远,开战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意识到李靖是在拖住他们,虽说不知南天门前会发生什么意外,苍遥心中还是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大将军,君上手里只有一半兵力,虽说帝后是魔种的主人,但白君卿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须得尽快赶去。”苍遥低声提醒雾莲月。

        闻言,雾莲月稍作思忖,道:“本座也想尽快赶去援助,然李靖防御甚密,这个天界大元帅统领天兵数千年,怎么也不是个能轻易拿捏的主儿。”

        “拖住兵力远在自己之上的百万魔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李靖虽有玲珑塔镇守,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恐怕不是他能想得周密的,估摸着又是那位琼华仙尊的安排。”苍遥道。

        雾莲月冷哼一声:“白君卿的心眼儿都快赶上马蜂窝了,李靖这种莽人,带兵打仗尚且可看,可论这算计人心的心思在他面前连个皮毛都算不上!”

        “我们若是在沧澜给李靖绊住,君上那边恐怕不妙……”苍遥略一沉吟,当机立断,“大将军,不如你率一队人马先赶去南天门,我与承晔在此地应对李靖。”

        雾莲月拧眉:“李靖手中有玲珑塔,若是本座走了,你们恐怕撑不住。”

        李靖的八宝玲珑塔乃仙界重宝,便是在宝器众多的仙门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法器,据说能收服世间一切鬼怪妖魔,一旦进入其中,连仙神都难逃。塔中乾坤无极,变幻无常,据传其中还藏有七件至宝,万万不可轻视。

        苍遥淡淡一笑:“无妨,我与承晔用不着赢李靖,拖住他便可,将军先去相助君上,我二人晚些便会赶来。况且,大将军不是还有要事在身,在此地耽误,恐会横生事端。”

        他意有所指,雾莲月肩头一顿。

        “好,本座这便去君上处。”雾莲月拂袖间带走了一半兵马。

        在苍遥的千里传音下,承晔全力一击,力似倒海排山,迅如云端电闪,眨眼间便在李靖的封锁在撕开一条血路,放雾莲月离开。有苍遥和承晔断后,天兵来不及阻止——且以眼下的兵力,李靖根本无暇再抽出兵力追击雾莲月。

        承晔智谋上不如苍遥,但功力却已在苍遥之上,其天赋异禀,每每令苍遥感慨,连陌手把手教出来的这个左前锋,真真是令人喟叹。

        李靖为承晔的法力所震惊,小小年纪便有此等身手,若是放任下去,不知今后会成为怎样的祸患!他看了看日晷,距白君卿所说的两个时辰还有半个时辰,无论如何必须拦住这一半兵马,他当即命手下副将带一队人追上雾莲月,便是全军覆没也定要在他进入仙界之前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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