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门
说起来，自打她进屋之后，阿玄的叫声就慢慢消失了呢……
陶璃摸了摸扣在自己裙边的银链，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可没过多久，她还是端正了一下心绪，重新迈开步子，准备将这趟本不该耽搁如此之久的还锅之旅尽早地画上句号——
不管这一切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玄机，在将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之前，还是先不要庸人自扰了。
尽管脑袋里各种莫名其妙的疑问正在横冲直撞，但在多年孤身前行的生活模式下，陶璃早已习惯了将想不明白的事情先搁置在一边，优先进行对当下情形更有利的事项。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疑问都会有答案的——与其将心力耗费在伤神的思索上，不如先考虑一下午饭吃什么吧。
不过说到这个……
陶璃转身步入了通往一楼的楼梯，连同脸上的苦笑一并没入了那片与先前的楼道并无不同的黑暗之中——
自打醒来之后，她根本就没吃过任何东西啊。
其实仔细想想，从醒来到下楼，可能也并没有过去多久。但由于这过程实在是太一波三折了，她甚至已经莫名地开始觉得有些疲累……
改建过的私宅楼梯间并没有安装照明的灯具，只隐隐有一些光线从二楼的楼梯口艰难洒下。
明明是平日早已走惯的地方，可此刻陶璃越是往下，便越有一种要逐渐走入无垠深渊的错觉。
错觉……吗？
视线虽已不甚清晰，但凭着往日里的习惯，陶璃还是在觉得已经到头的地方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在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并最终于指尖得到了有关门扉的触感后，她几乎是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门还在，并没有消失。
其实这栋宅子，最初可能只是个平房。也不知后来是人口增加，还是为了租出房间改善生活，才逐步加盖了二楼和三楼的空间。
也因此，通往二楼的楼梯入口并不在房东的屋子里，而是建在了紧挨着大门的侧边。可或许是觉得入口对着大街不太合适，为了最起码的安全和隐私问题，楼梯口最终被安上了一扇单独的铁皮大门。
一般来说，楼梯口这种地方，安个栅栏型的铁门也就够用了。不仅便宜，而且相对来说还比较透光透气——可当陶璃就这个问题询问房东太太时，对方的回答是这样的：
“哦，那扇门是附近的厂房搬迁的时候留下的，附近很多人都去拿的，我也就搞了一扇回来……不要钱，白捡的！”
原来如此。
而且听这意思，房东太太显然也并没有意识到陶璃想要借此请她改善一下楼道照明环境的意图——
算了，大不了自己小心就是了。
连上了年纪的孙大爷都没有抱怨，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如果想要去一楼找房东太太的话，势必得从这扇铁门里出去才行……可当陶璃拉动门把手的时候，冰冷的门扉却只回应了两声“咔咔”的锁扣声。
嗯？锁住了？
因为并没有给租户们分配钥匙，所以每天一大早，房东太太都会第一时间把楼梯口的铁门给打开的——
这都几点了，为什么还没开门？
强行压下了再度涌起的阵阵不安，陶璃一手抱着锅子，一手开始拍打起了那扇粗糙又厚重的铁门：
“阿姨！房东阿姨你在吗？——我是陶璃呀，能不能给我开开门？谢谢你昨天送我的土豆炖肉，我是来还锅子的！”
由于还没想起房东太太的姓名，她只好以一个笼统的“阿姨”做代称。
数十秒过去，门的那一边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哎……其实她也是姑且一试。
除非房东太太正好人就在门口附近，不然还真未必能听到她的锤门声。
那可怎么办？
要回去再翻翻手机的通讯录吗？如果有号码的话，干脆直接打个电话请她开一下门……可如果电话那一头又是那种诡异的坍塌声该怎么办……
“小婉，没听见有人敲门嘛！你去看一下呀！”
“跟我有个屁的关系，她喊的是你好伐，你干嘛不去看！”
“你没看见我在烧菜吗？——你天天不是摊在床上就是摊在沙发上，起来应个门是能死吗？！”
“我特么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候，死了队友骂我难道你帮我喷他们吗？！”
“游戏游戏，屁的游戏！你要真有本事，去那什么俱乐部做选手呀！一天到晚打个没完，也不过是白白给人家充钱的货色！”
“草，你说什么，别以为你是我妈我就不敢打你！”
“哟，你这天天吃我的用我的，还好意思打我呀？”
“你等着……”
正当陶璃在铁门前面壁，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左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从恶劣的语言攻击逐渐上升到摔砸扭打的激烈冲突声。
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女孩似乎再一次陷入了思维宕机，用十分怔愣的神情，呆呆地望向了右侧的墙壁。
——那里本该是一面墙壁的。
可此时此刻，在十分靠近铁门的那一块墙壁上，原本应该与整面水泥墙严严实实地融为一体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扇门。
之前昏沉到近乎黑暗的光线里，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异常。
若不是被这母女俩突然爆发出来的争执声吸引了视线，她或许也根本就不会在意这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突兀存在。
尽管光线不佳，但凭着多年的熟识，陶璃还是看出了这扇门与房东太太门口那扇房门的相似之处——
不，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除了因为地处狭窄的楼梯间，高度和大小都被等比例地缩小，成年人大概只能弯腰通过之外，连门边上曾经的一处磕碰都还原得淋漓尽致。
因为某次帮忙搬东西，不慎造成了此次磕碰的本人颤巍巍地收回了在门边上摸索确认的手指，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摇摇欲坠的常理正在慢慢崩碎的声音。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扇门？
在墙壁上开个洞，重新安一扇门，不可能是如此无声无息的操作……可她记得，昨天在上这个楼梯的时候，墙壁上还是空空如也的！
完全不符合常理！
平时白日里铁门也并不上锁，房东太太想要上楼也不过多走几步路的工夫，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在这么别扭的地方硬生生地开这么一个通道吧？！
而且，这门的隔音也未免太差了吧……
听着从那扇诡异的小门里传出的越发激烈和偏执的叫骂和殴打声，陶璃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揪心与恐慌——
虽然她依稀记得房东母女俩的关系确实不是太好，但平日也不过是彼此都不肯好好说话的程度，可……可这里头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好像已经动起手了呢？
家具翻倒，碗碟碎裂的声响也就罢了……怎么，怎么好像还有喉咙被扼住般呼吸不畅的挣扎声和像是利器撕开血肉的这种可怕声响呢？
她们……她们真的只是在吵架吗？
仅仅一步的后退，就让陶璃的后背无声地砸到了另一边的墙壁上。但也正是这一记不轻不重的碰撞，让她此刻被恐惧搅得有些混乱的恢复了一些理智。
还是……还是先回去吧。
现在这种情形，自己还是不要再贸然出声比较好……
虽然白跑了一趟，但比起之后看到什么无法承受的画面，再遭遇到一番什么超出常理的场景，她宁可……再想想什么别的办法。
见门后的母女二人正专注于折磨彼此，一时也没工夫理会自己后，陶璃反倒心怀庆幸，才刚转过身，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之际，却再一次地愣住了。
在上方的楼梯口，唯一有光线照进楼道的地方，一颗老人的头颅从拐角处独独探出，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的女孩。
当陶璃的目光与他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老人似乎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跟和善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诡异笑容。
是住在二楼的孙大爷。
是那个因为阿玄跑进他的房间，就凶神恶煞得好像要撕碎他们一样的老人。
虽然老人的容颜因背光的缘故仍有些许模糊，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无数的细节开始疯狂涌现，将那个并不讨人喜欢的老者形象在陶璃的脑海中勾勒得越发生动形象。
可眼下的这一刻，她根本没有余力去细想这一切。
回想起之前经过孙大爷的房间时所闻到的那一股股浓烈恶臭，那一声声低沉哀鸣，陶璃忽然有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
他为什么只露出一颗脑袋？
难不成……他只剩下一颗脑袋了吗？
“我是不是疯了”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陶璃只觉得自己瞬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直揣在怀里的小锅子失去了支撑，从女孩无力的指间滑落，“哐”的一声滚落在昏暗的台阶之间。
这一刻，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处不在的施工声，隐隐从老头房里传出的小动物的哀鸣，房东母女俩几乎自相残杀的疯狂动静……都突兀地停下了。
不，并不是结束了。
——是她的存在，终于被什么东西给发现了。
当一个人接二连三地遇到常识以外的荒谬之事，如果没疯的话，想来对于荒谬的耐受度也会慢慢提高了吧……
上有老人堵着，下又打不开铁门，当听到楼梯边的小门内开始传来向门边靠近的脚步声时，陶璃反倒从颤颤巍巍的惊惧状态里取回了一些力气。
不，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必须离开，必须离开！
往后紧紧贴住了另一侧的墙壁，陶璃咬紧牙关，竟开始缓缓地向上移动！
是的，孙大爷虽然是男人，但毕竟有些年岁了……比起下面那对年轻力壮的母女，她对付这个老人的胜算会更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局面……但，只要孙大爷露出一点歹意，她……她也不是那种会任其宰割的人！
见她竟主动向自己靠来，一种接近于狂喜的表情突然自老头脸上绽开。
他是那么地高兴，那么地喜出望外，仿佛看到了什么唾手可得的便宜一般。
——可就在他略有动作的那一刻，一声愤怒到近乎尖利的猫叫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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