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引雷

终于，这顿并不愉快的晚宴，在金老爷迭声连连的“我的好儿子”中结束了。金家众人散去后，梦雪也带着满肚子心事，回到了流月院中。

谁知刚进院子，小莲就立刻迎了出来。

“姑娘，你可回来了，靡菲院的王妈妈不见了。”

“什么？！”梦雪立刻瞪圆了眼睛，与院中那棵红枫上挂着的小灯笼一样圆。

她心急如焚，皱着眉头，双手抓住小莲又问了一遍：“什么妈妈不见了？”

“是王妈妈。”

“是王妈妈不见了？”

“对。是王妈妈不见了。”

她脑子搜索着整个金家的所有女仆的姓氏，终于确认了，就是一直让她牵肠挂肚的王妈妈不见了。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人就不见了。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怪不得人说，对毒蛇猛兽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真是不该心软的，梦雪后悔地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处，将上面的皮都咬了起来。

“姑娘，您再着急，也不至于自残啊。”小玉本来一副看吧，不听我的，后悔了吧，结果一看梦雪在咬手指，慌得立刻将她咬在嘴里的手指给救了出来。

“姑娘您别急，这个给您。”小莲说着，拿出了一个折起的纸张，递给了咬着嘴，锁着眉的梦雪。

一脸狐疑的梦雪接过那张纸一看，眉毛更是拧巴了。天啊，不得了了，这可真是个惊天大消息，大的足以将整个金家炸个天翻地覆。

“你怎么会有这个？”梦雪震惊得圆眼还没有来得及缩回去，脸上的惊喜就已经爬了上来。此刻看起来，活像一个圆眼睛的猫头鹰，在扮着鬼脸。

“这是靡菲院中的小芹偷偷送来的。说是王妈妈给她的，还叮嘱她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什么？这是王妈妈给她的东西？！看着手里的重要纸张，梦雪一脸难以置信。

这个可是赵姨娘的卖身契啊。上面还红戳戳的盖着官府的大印呢。

这不正是她恳求林游苑替她办的事吗？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到了她手里？难不成家里出神仙了？

梦雪坐在凳子上，将赵姨娘的卖身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它是真的后，才小心折好，放在贴身之处。

看着活跃的火苗，她的脑子里，却像是塞进了一团冷掉的粥。王妈妈，为何在离开金家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梦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若非要说出个原因，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宫里的消息传到了金家，赵姨娘怕被牵连，所以将王妈妈送了出去。

若果是这样，那说明两人已经离了心，互相背叛。

王妈妈将赵姨娘的要害交给梦雪，若是她逃脱了，梦雪手里有这么一件东西，金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赵姨娘身上，自是不会再去关注她。

若是王妈妈不幸被官府抓住，自是死路难逃，那梦雪手里握着的，定是让赵姨娘献身的一道符。

梦雪咋舌，都这样了，还想着拉赵姨娘下水，王妈妈可真够忠心的。

看着王妈妈埋的这个雷，梦雪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牵强，没见过这样主仆情深的。

怎么赵姨娘主仆二人，脑子一起变得不好使了。赵姨娘贸然把王妈妈送出去，不是上赶着去送人头吗？

想了一圈，也不明白两人为何会有这般迷惑的行为。梦雪轻松地叹了口气。算了，不管怎样，反正自己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满意的笑，在她脸上绽开，衰了这么久，终于踩到狗屎运了。

想到自己在金家这样颓废的一个人，其中一大半可都是拜王妈妈所赐，现在又给她送来这么一个新年大礼包，一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好多。

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只是有些心疼林游苑，不知道，他敬业的毛病有没有发作，会不会这会，已经派人去调查赵姨娘的底细了。

伴随着外面如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梦雪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除夕夜就到了，日子也会越来越热闹，怕是以后都不能睡安稳觉了。

想着明日，或许就会有好戏看了，梦雪又是激动地翻滚着睡不着。

夜，好像没有以前那样深沉的，也似乎比以前短了许多，梦雪觉得自己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家里热闹的声音吵醒了。

然而，除了愈响愈烈的爆竹声，家里隐匿着的事，竟是连个屁都没有。反倒是漠茶找了个借口搬去了外面居住。

他走了，最开心的就是赵姨娘了。梦雪担心倩雪再做出什么傻事来，没想到她的脸，不但平静的像结了冰了湖面，就连看向漠茶的眼神，也是空洞洞的。反倒是看向梦雪的眼神变得热切了起来。

梦雪被看得心慌，耳边一直萦绕着她那句“你以后别想过安生了。”

这句话就像是她在睡觉时，倩雪给她讲了个恐怖故事一样，让她心里惴惴不安，时刻担心着惊雷爆。

家中日子的乏味，让梦雪大失所望。不过，既然王妈妈已经去投了落网，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跟着闹腾了。

她爹的脸变绿，是早晚的事。这样一想，便也学起倩雪的性子来，吃好喝好玩好，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嘛。

然而不知为何，越是热闹的时候，外面的热闹反而好像没有了，就连平日上赶着来金家的拜访的客人，在个大过年里，像是集体把金老爷给忘了。

金家在这热闹的日子里，却门可罗雀。

这个年过得索然无味。时间就这样带着一堆秘密，拖家带口似的迎来了春天，也迎来了省试。

这天，金家众人都去送景止去贡院。金老爷更喜气洋洋，一大早张罗着祭拜祖宗，拜完祖宗又拜文昌帝君。

一大家子人被他提溜着，转来转去。最可怜的还是景止。他一脸郑重的向家人告别，却被金老爷叫住了。

“好儿子，等一下。”看着他伸长的胳膊，似要把自己抓过去，景止的头，忍不住摇了摇，不知道他爹又要作什么妖。

“快去把状元粥端来！”听他爹喊出这句话，景止这才松了口气，王叔立刻跑着去了。

“还有状元糕~”

绵长的声音，如一条软软的鞭子，啪啪地抽在了景止身上。他的眉头微微拧起，已经吃的够多的了，怎么还要吃啊。

状元粥拿来了，金老爷满面春风唤着景止：“来，好儿子，吃了这碗粥。咱不指望当上状元，只要能进三甲就行。”

看着金老爷亲自喂到他嘴边的粥，景止慌得嘴唇直哆嗦。

“爹，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景止受宠若惊，他爹把他禁锢了这么久，现在突然把他捧上天。这样九天和深渊的起伏，搁谁受得了。

“手放下！张嘴！”金老爷一声喝，景止立刻放下了跟他爹抢碗的手，又乖乖地张开了嘴巴。任由金老爷强行给他灌食。

一碗粥见了底，金老爷喜笑颜开，又将那状元糕塞到他怀里，殷勤地叮嘱他：“乖儿子，一定要记得吃啊。”

景止鼓着嘴巴，连连点头如鸡啄米。见他如此听话，金老爷这才将他送上了马车。

看着孤竹捧着一个小被子也跟了过去，梦雪有些难过，早知道，她就去买些御寒的物品给他哥哥带上了。

马车摇摇晃晃，带着金老爷殷切的希望，走了。

送景止走后，金家好像更空了。琉璃回了相府，说是孙相爷要她回相府小住几日。金老爷左寻右寻不见赵姨娘，又没有什么生意往来，便一个人在院中叹气徘徊。

路过花园时，山石处，隐约听见两个丫鬟躲懒的丫鬟在闲聊。金老爷左右看看无人，便偷偷听起丫鬟们的谈话来。

“听说没，最近宫里出了件大事。”一个丫鬟得意地向同伴炫耀着她刚听来的秘事。

“什么事？不会是宫里的娘娘们得宠又失宠的事吧？”其中一个丫鬟话里满是嫌弃，好像这种事，已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新鲜的。

“是，又不是。”被噎了一口的那个丫鬟，故意卖着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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