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059章公主情
邹画屏进了宫，却没有见到纪云照。
因为公主失踪了。
歧阳宫外那么多看管的太监和侍卫，纪云照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
皇后回宫闻报震怒，一边命婢女在宫中大肆搜寻，一边吩咐内侍暗中出宫去找。
而此时的纪云照，穿着一身内侍的衣服，坐在奚府大门外的一辆马车里，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她今日设法逃出歧阳宫，为的是来见奚东流一面，亲口确认他的心意。她要让他带自己离开皇宫，离开上京。待日后羌世子离开，和亲之事不再被提起，也许……也许她还有机会回来。
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纪云照抱着势在必得的心兴冲冲地跑出来，却没想到奚东流出城办事去了。她眼睁睁看着奚采薇从外面回了府，很快又出了门，然后又回了府，奚东流仍然没出现。
太阳快要落山了，她有些焦躁不安，难道今日注定见不到他了吗？
正不知所措时，耳中忽然传来了哒哒马蹄声。纪云照猛地掀开车帘望去，那马背上的身影，可不正是奚东流？！
纪云照兴奋地跳下马车，顾不得公主仪态，拔腿就朝他跑了过去。
奚东流昨日出城察探军中营建去了，刚到家门口，便见一内侍朝他狂奔而来，急忙勒缰停马，待至近前一看，竟然是公主？
他还在愣怔，就听纪云照喘着气道：“奚东流，你下来！”
奚东流翻身下马，拱手行礼：“见过公主，不知公主今日……”
“你愿不愿意带我走？”纪云照不等他说完，便急急问道。
奚东流愕然：“走去哪……”
“自然是离开上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奚东流一头雾水：“公主为何要离开上京？不是……公主为何要让臣带您离开……”
纪云照急了：“你……我要被和亲了啊！”
奚东了懵懵地点头，和亲他知道啊，还知道公主不情愿，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纪云照看奚东流一脸茫然的表情，心直往下沉。
这些时日她在宫中闹得厉害，心里虽然委屈又憋气，可一直以为奚东流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可能性：奚东流对她无意。
直到此刻，她终于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什么女子矜持、公主架子都顾不得了，直白道：“本公主心悦于你，想让你做我的驸马！你怎么说？”
奚东流像是被雷劈傻了，半晌才回过神，见纪云照脸色涨红，又羞又急的神情，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公主不……不是要和亲了吗……”
“所以才让你带我走啊！我们出去躲上一段时日，待风平浪静了再回来，你还能做我的驸马！”
“可……可是，”奚东流挠着头，表情有点尴尬，“臣对公主无意啊……”
纪云照心里的预感成真了，可她不愿相信，她觉得奚东流一定是怕担罪名，才不愿带自己走，于是气咻咻地逼问：“东郊马场那日，你为何要收下护袖，还小心地收在怀中？！”
“那不是……人人都有的赏赐吗？收在怀里，是因为臣那日已戴了护袖啊……”难道那护袖是单给自己的？奚东流意识到，公主对自己误会大了。可他确实无意于她，不能让她继续误解下去，于是狠狠心，将话说得更直白了，“臣……心中已有爱慕之人，有负公主赏识，望公主恕罪！”
“不可能！”纪云照不能、也不愿接受这个结果。这些时日堆积的委屈愤懑一下子爆发了，眼泪瞬间流了满脸，“我从未听闻你有心仪之人，你定是敷衍于我！若真有这个人，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奚东流想到了云筝，脸色微微发红：“臣还未向她表明心意，想先告诉她知道。”说这些话时他心有不忍，尤其是纪云照即将远嫁他国，但……他的同情解不了公主的困境，于是神色坚定地看着她，“对不起，公主。”
纪云照恼羞成怒，一掌掴在奚东流脸上。
奚东流被打偏了头，身体却仍旧站得笔直，垂下眼，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纪云照意识到他心意已决，自己闹的这一场误会，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过了很久，她擦干脸上的泪，昂起下巴，又恢复了高傲的姿态：“看不上本公主，是你眼瞎！”说完转过身，一步一步朝马车走去。
纪云照失魂落魄地回了宫。
她要去找母后大哭一场。虽然意识里早已知道自己闹不过，最终还是要和亲，可当奚东流这唯一的一丝光灭了，她彻底心灰意冷了。
她跑到了皇后的中安宫，正要推门进去，却听里面恨声道：“落水？好端端怎会落水！本宫算好了时间，淳于念为何会说没见到她？”
皇后满脸怒意，吩咐何姑姑：“你去望儿那处探听一番……”忽听一人在门外说话，“云照，你怎么在这？知不知道满宫上下都在找你！”皇后悚然一惊，与何姑姑对视一眼，还来不及说话，纪云照已推开了门，红着眼眶问：“母后，谁落水了？你让淳于念去见谁？”
“你怎么这幅样子？！”
皇后皱眉看着纪云照，和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纪承望，示意何姑姑带下人出去守着。
纪云照的眼泪扑簌簌落下，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母后，奚东流不愿做驸马……我没有办法了……”
皇后推开她，瞧着纪云照满身满脸的狼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找他有何用？！难道他此刻敢冒着破坏两国联姻的罪名，去求皇上赐婚吗？没出息的东西！”骂了几句又有些不忍，声气软了一些，“你当母后为何要这办万花会？”
纪云照停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皇后，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惊天大计划，令她震惊得顾不上想被奚东流拒绝的难堪。
母后竟然想让云筝代自己和亲，还给她下药，欲害她失节……纪云照想起了少时被邹画屏怂恿着做下的荒唐事，那一次她被禁足在歧阳宫中整整一年。起先很是愤怒不甘，待平静下来又觉得十分没脸。她堂堂一个公主，要惩罚人，打便打了骂便骂了，哪里用得着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自那之后，她心中对云筝是又恨又气，偶尔在宫宴或庆典上见到她，总是端着公主架子冷言冷语地斥责她。其实只有自己心里知道，她纪云照虽然脾气不好，却不是一个有坏心的人。她对云筝，还有一丝说不出口的愧。
如今，母后竟然为了自己去陷害云筝，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回回都只能用这种手段，这让纪云照觉得抬不起头来。
难堪、羞愧、失落、绝望……她被一涌而上的数种情绪压垮了。
二皇兄还在跟母后争论什么，她也听不清了……她觉得应该认命了。
半晌，纪云照抬起头，神色平静道：“母后，您不必费心了，儿臣接受和亲。”
说完这句话，她挺直脊背，昂首走出了中安宫。
她是公主，大启皇宫中最得宠的嫡长公主，不必任何人代她和亲。
皇后见纪云照情绪异常，忙吩咐人跟上去看着。
二皇子还在阴着脸：“让云学林之女代嫁，此事无论成与不成，儿臣都算得罪了云太傅。日后但凡有一丝行差踏错，他必定带着一帮御史往死里谏！前不久母后还说让儿臣拉拢他和勇毅候，转眼就闹了这么一出！您一向是最有成算、最能稳住的人，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皇后被儿子指责一通，早已醒悟此事办得心急草率了。为了女儿的婚事，往儿子的前程路上搬了一块绊脚石，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过也无妨，如今事情没成，云学林若心有芥蒂，那想办法让他消了芥蒂便是。他那女儿也到了结亲的年纪，若是做了二皇子妃，什么云太傅勇毅候，不都得站到他们这边来……
不过这事还不急，当务之急是代嫁之事绝不能传到陛下耳中，云府那边想来是不敢闹大的，就怕淳于念出其不意，皱眉思量片刻，问：“淳于世子可有跟你说什么？”
纪承望没好气道：“他能说什么？母后若真为云照好，就不要再折腾了，和亲之事绝无转圜余地！”说完甩袖离开了。
月上柳梢。
奚东流背倚府门前的拴马石，出神地站着。纪云照走后，他的脑中漫无边际地想了很多事。
公主竟然心仪于他，这让他实在没想到，她当面表明心意的勇气更是令他佩服。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对待感情还不如一个女子果断干脆，真是羞愧！正如妹妹所说，不能等到错过了再后悔，想到此处，这些时日的犹豫不决顷刻消散了，心中鼓荡着一种澎湃的情绪，一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挑个日子，去向云筝表明心意！
奚东流振奋了精神，转身欲回府，突然见采薇从府里走出来，喜道：“哥哥，你回来了？”
奚东流点点头，大步往府中走：“妹妹，这两日家中可有事？”
“家中都好。只是……云筝妹妹似乎不太好。”
“什么？”奚东流顿住了脚，瞪着眼，“她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采薇蹙眉，回想今日之事，“皇后在寻芳苑举办万花会，召我和云筝去春晖阁叙话。后来宫婢打翻了茶杯，皇后娘娘带我去更衣，回来时妹妹就不在了，也没去赴宴。我回到府中，换了衣裳就去找她，却听说云筝妹妹身体不适……”
奚东流话都没听完，转身就往外走，却被采薇一把拉住：“哥哥，侯府说妹妹这几日都不见客，你去了也见不到人。”
“那怎么办？”奚东流皱眉，“好端端怎会身体不适？”
“也许没什么大事，是我爱胡思乱想。哥哥，你先别急。此刻天色已晚，待明日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再去一趟。”
奚东流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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