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066章撩人妆
云筝以一副要与人打架的气势赶到了东府。
待进入府门后，又放慢了脚步，心中忐忑，只想掉头往回跑。
府中兵士见到她，要去禀报宗不器，却被云筝拦住了。
打听得宗不器在前院书房，心一横，反正来都来了，今日必须见到哥哥，她想他了。
磨磨蹭蹭走到书房，房门关着，云筝破天荒头一遭敲了敲门，敲完又反应过来，进哥哥的书房何时需要敲门了？于是缩回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正懊恼慌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
云筝慢慢推开门，瞄了一眼，宗不器正坐在桌案后看书。
宗不器抬眼看见云筝，眸色顿时凝住。
云筝低着头一步步挪到桌前，又退了两步，嗫嚅道：“哥哥，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罗裙，外罩浅粉色轻绸单衣，里面的抱腹也是粉色的，上面绣着一支白瓣黄蕊的睡莲。长发松松挽在身前一侧，盖住了胸口大片莹白的肌肤。
云筝的衣服大多是色彩强烈的，很少打扮得如此清淡婉约，又……慵懒撩人。
宗不器凝了一瞬，移开了视线，问：“怎么穿成这样？”
云筝两手抓着衣裙，羞涩地看他一眼，声音透着紧张：“男子……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打扮？”
原来，她已经学会为悦己者容了。
宗不器感觉心空了一下，霎时灌进满腔凉风，分不清是冷还是疼，沉甸甸地往下坠。
这两日强迫自己不见她，不去想前日之事，以为慢慢就会好的。可是白天在操练时数度走神，夜里直挺挺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手里这本书一个时辰内只翻了一页……这些都在提醒他，他疯狂地想见她，想抱着她，想将她揉进心里，藏起来，告诫她不准去见奚东流，想听她娇娇地说话，想听她喊哥哥……
在他想得快要忍不住回府的时候，她竟然出现了，如一支粉荷般，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攥紧拳，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抱她。可她竟然问“男子是不是都喜欢这样的打扮”？她想去妆点自己，吸引奚东流的目光了。他嫉妒得发疯，心口酸涩得像被汹涌的醋海波涛吞噬了……越是神志不清，看向她的目光越是淡漠。
云筝不知为什么哥哥一直不说话，她的心已经跳到喉咙口了，忍不住想破罐子破摔，今日就跟他摊牌了。不管他如何反应，她总还有撒泼打滚这一招。就在她想冲上去缠着他的时候，听见他冷淡地说了一句：“不喜欢。”
一腔明亮又滚烫的炉火瞬间被一桶冷水浇熄了。
云筝顿时懵了，她这样用心地打扮给他看，可他不喜欢。
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以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云筝既震惊又委屈，这三个字比凶她几句、打她两下还要严重，可是她不想在这样的他面前哭出来。
一双明眸杏眼含着水光，怨愤地瞪着他，突然跑过去狠狠踢了他一脚，虚张声势地叫嚷：“我讨厌哥哥！”然后转身跑出了书房。
一出房门眼泪就掉了下来。
云筝一口气从东府跑回了云府，栖香和翠黛眼睁睁瞧着她一阵风一样冲进房里，“嘭”地一声关上门，再次震惊了。
“小姐，出什么事了？”
“谁惹你哭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婢女们在门外叫个不停，云筝斥道：“走开！”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栖香小声道：“小姐，大人来看你了，进后院了，快开门吧。”
“告诉爹爹，我睡了！”
外面一阵低语声，然后没有动静了。
云筝一个人埋在被子里，痛快地哭了一场，她不想喜欢哥哥了。
连着两日没有休息好，情绪又大起大伏，终于累得撑不住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之时，宗不器来到锦辉阁。
婢女们都去睡了，房中燃着灯烛，桌上还有一个化了的糖人，他盯着那滩糖渍看了一会儿，转身朝内室走去。
坐在床边，手指抚过她脸上的泪痕，心中痛悔难当，轻声道：“蛮蛮，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怎样打扮在我眼中都是好看的。我只是……不喜欢你费心讨好别人的样子。无论你心中有谁，只要我在这里一日，总是守着你的。不要生哥哥气了，嗯？”
俯下身子，缓缓靠近她的唇，却在即将接触肌肤时停住了。
你心中有了别人，我该守好自己的身份了……慢慢移到额头上，轻轻压下一吻，久久停住。
春日的雨，绵绵细细，浇在地上，带起泥土的气息，一下就是整日。
云筝在房中没精打采地待了一日，到傍晚时，想起哥哥应该没有拿雨具，忙叫顺子和东来带上蓑衣，驾车去接他。
她虽然还有点生他的气，但却没有办法不喜欢他，于是主动帮他找借口：也许哥哥昨日在营中遇到了麻烦事，心情不好，才没有顾忌她的感受，她不是也狠狠地踢了他吗？总之，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等他喜欢上她，一定要好好给她道歉哄她才行。
云筝以为宗不器还会继续住在东府，没想到他今日回了家，还带回一盒麻婆婆糕点，来到她房中，温声道：“吃吧。”
他的神色如往常一样，眼中含着隐隐的笑。昨日那副淡漠的神态和语气，仿佛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云筝很想缠着他说好听话哄她，又怕自己把握不好分寸，惹得他不喜，于是只带了往日一半的娇气，嘟着嘴道：“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他抿唇轻笑：“不然呢。”
云筝心里一下子开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梨花杏花，害羞地垂下眼，抓着他的衣袍说：“那我原谅哥哥了。”
从这日起，云筝和宗不器之间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相处模式。
他照旧对她无微不至，她也拿捏着分寸做妹妹。只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会偷偷看他，想着他何时会属于自己。而那个让小风盯梢的任务，也还在继续。
宗不器后来又去过楼夫人锦缎庄，不过小风没有跟进去，不知道见了什么人，一刻钟后那位女掌柜送了少爷出来。
和禁军同僚一起宴饮过一回，期间有几个斟酒的女子，不过少爷并未和那些女子说话。后来有一位杜怀将军喝高了，少爷送他回府，和他的妹妹说了两句话。
还去过一家医铺，小风留在铺外，看见掌柜的孙女抱了一下少爷……云筝当时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追问之下，才知那孙女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
……
每次收到小风的消息，第二日云筝都会亲去打探一番。
一段时间下来，她发现哥哥身边竟然有这么多女子，她们都比她成熟、比她端庄、比她更像名门贵女，这让她很是沮丧，好在暂时还未发现他对哪个女子特别，她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些女子中，最让云筝在意的，是楼夫人锦缎庄的周月茹。
她很想知道哥哥为何去那里，但又不能泄露自己在打探他行踪这件事，因此很是愁闷了几日。
后来周月茹又到云府来送了几匹料子，说是宗不器定的，云筝这才稍稍放了心，只不过看周月茹的眼神中，仍然带了戒备。
进了三月，距离采薇的婚期只剩二十日了，她如今已被禁止出府，于是差人给云筝送了一封信，为上次琼玉楼的事道歉，同时也请云筝好好考虑奚东流。
云筝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喜欢哥哥这件事焦心，偶尔想到奚东流，心中虽然愧疚，但越来越确定一件事，她要早点和奚东流说清楚，免得他在自己身上花太多心思，耽误了真正的姻缘。
三月三，上巳节。
朝中休沐一日，上京城男女老少倾巢而出，于江畔宴饮、园囿赏春，游人最多的地方是暗香湖。这湖位于上京东郊，是汾河支流堵塞而成，占地近五万亩。至永康一朝，经过人工修整和装点，已成为集堤、桥、亭、台、楼、阁等景观的京人出游踏春胜地。
日至东南时，云筝和宗不器抵达暗香湖。只见湖畔绿柳如烟，文人雅士团冠簪花，设桌案畅饮对谈，盛装丽人结伴同行，对着湖光山色言笑晏晏。
景色这般美，云筝的心情却不轻松，脑中反复琢磨着要和奚东流说的话，路都顾不得看，惹得宗不器偏头瞟了她好几眼，见她神色似乎颇为紧张，不由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想什么这般入神？”
这个动作他近来很少做了，应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她了。
云筝这段时日也有了顾忌，不再时不时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了。他们感情仍然亲近，只是亲近得极有分寸。因此，乍一触碰，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云筝害羞地垂下眼，小声道：“哥哥，我要去找奚东流。”
宗不器还未从怀念和眷恋的叹息中回过味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拳头握了又握，终于克制着声音，淡淡地说：“去吧。”
云筝红着脸抬头看了他一眼，提裙往湖北面虹堤的方向跑去，脚步轻快又有几分急切，宗不器看着她的背影，仿佛自己的心被生生挖走一大块，鲜血不断涌出来，充满了胸腔，钝疼。
远远望见她站到了奚东流面前，安全无虞，不必他再操心，终于不忍再看，转身往南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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