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总而言之，从此开始
“啊啊，多么可悲......”
寂静中的呢喃，宛如恶魔的低语。
“你想要力量么......改变你，改变世界的，绝对的力量。”
那是明知不可能实现，仍被人们愚昧追求的梦想，空虚的浮沫。
“没那回事，来吧，这是来自深渊的，神明的礼物......”
潮水般袭来的暗影，将眼前的光景吞噬，将周遭的世界吞噬，将无力的自己吞噬。
不要，走开，好恶心，救命，欸......？
我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唔啊！”
从的床垫上霍然惊起，揩去额头上的冷汗，大口呼气的同时感受着自己胸腔内的心跳，杨千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转头观察四周。
相当普通而平凡的房间，朴素的装饰，虽然刷上白漆但由于年岁已久多少有些泛黄的墙壁，半米见方的书桌，上面还摆着昨晚没写完的作业。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一边，虽然插着电但是电量显示灯还是黄色，显然关上这台电脑后，它的主人——杨千明并没有睡几个小时。校服外套叠好放在床头，旁边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三十三分。
还有就是。
奇怪的梦
“早读是八点......最好赶得上。”
把扭成象征主义艺术品的被子扔在一边，杨千明起身将作业和笔记本电脑塞进书包，穿好鞋袜，顺手披上外套前往洗手间。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张因熬夜而显得无精打采的面孔：耷拉的乱发，下垂的眼袋，以及疲惫无力的三白眼。他揉了揉眼睛，长出一口气。
“说真的，好困......”
杨千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眼前是一间普通的、小小的客厅。整体色调呈现白色，装饰以及家具的布置也显得恰到好处且干净整洁。这是另一位住在这里的人自掏腰包装修后的结果，不然的话，囊中羞涩的杨千明是没那个本事把自己从阴暗邋遢的居住环境中拉出来的。客厅中央是一张小圆桌，配有两把样式不同的椅子，桌上放着一碗燕麦粥，碗底压着一张便笺，用娟秀的字迹写了寥寥几行字，看上去相当匆忙。
“你要的东西放在杂物间，今晚我再调整一遍，先出门了。”
杨千明随手将便笺叠好揣进裤兜，紧赶慢赶把粥咽下肚，抓起书包就往门口冲。当他走出门口，看到门外的景象时，“啊哦”了一声。
“怎么说呢......你知道对普通男生来说，早上起来门口有女生等着一起上学是多梦幻的一件事情吗？”
“你别老是会错意......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我们的负责人是否能在只睡一个小时的大前提下顺利起床的。再说了，我们上的根本就不是同一所学校，赶紧把你那gal游男主角的思考模式揉成一团扔进抽水马桶反思一下自己悲哀的人生然后去死好了。”
“再怎么说也不用骂这么狠吧......”
在杨千明面前的女生，确实和他不是一所学校。不，这不是重点。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名叫巫良羽，身高大约在170cm左右，不过实际上要稍微矮一点。她秀丽的身姿和端丽的面庞，令她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位引人注目的青春美少女。可是不知为何，她眼镜后的眼神有时比杨千明的三白眼还要来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屡屡口吐芬芳。如果说艺术性的语言好比一盘珍馐，她的言语有时就会变成过期腐烂发霉的快速食品。这样毫无素质的人，学力居然比杨千明强上好几个等级。喂，没问题吗？放这种人进入社会真的没问题吗？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跟你的人格一样垃圾的事？”
“不要随便贬低别人的人格啦！”
“也是，没那个必要。“
“我真的会伤心的耶？喂？怎么走了？！”
杨千明从背后赶上巫良羽，与她并肩而行。随后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处与她分别，快马加鞭赶到学校，跟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路飞奔，在还有两分钟记迟到的时点冲进了门口。
然后——
“哈啊啊......”
打了一个大哈欠，杨千明把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教室的钟就挂在自己前方的墙上，由于自己坐在后排，不用怎么抬头，小憇的空隙间稍稍将眼睛露出手臂上端就可以把时间看清楚。嗯，十点二十分。
啊，当然不是什么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传奇位置，只不过是在教室的最后罢了。托这个位置的福，自己好像已经一口气睡过早读外加两节课了。
“唔，晕死了......”
好，以防万一，自己是谁？
杨千明，男，17岁，虹启市公立虹启三中高二3班的普通学生。
满意地点了点头，杨千明用力伸了个懒腰。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精力充沛，好像能够再连续通宵十天一般。
“好，接下来这两节课，我稳了！”
......
“......喂，听得见吗......喂？起床咯？”
十二点整，杨千明被同班同学A叫醒了。
“嗯？要吃饭了？”
“虽然这句话被拿来当梗的次数很多，但是这一次是真的要吃饭了喔。”
“什......！惨了！”
“一口气睡过上午四节课加早读，原来你也知道这样很惨咧......”
“不是，体力值已经回满好久了！”
“......是哦。”
虹启三中的校规相当宽松，学生的行为只要不是极端出格，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理作结。哪怕大多数的学校中不允许出现手机，杨千明依旧可以在教室里打游戏。杨千明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一只大拇指在屏幕上流畅地敲打起来。
“你是打算几点去吃午饭啊......该不会有什么即便每天都在学校里边混日子，还是能够轻松考到年级前十的能力吧。”
“那种尴尬的能力是能用来干什么喔。”
在长期沉迷游戏的先决条件下，杨千明成绩确实正常得匪夷所思，据说只要谈到高二3班的杨千明，不管是高一的学弟学妹，还是高三的学长学姐，都只能以困惑的表情表达疑问。
“不过确实是有啦。”
杨千明以蚊蝇般微弱的声音将这句话作为补充说出口。
大约在两百年以前，人类的发展进入了停滞期。简单而言，除核能以外的各类不可再生能源，都已经作为人类文明发展的资源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同时，人类还没有发现任何能驱动人类继续发展的新能源。不仅在南极冻原和深海地壳的开掘一无所获，以搜集能源为目标的星际探索也以失败告终，除开普勒4426星球以外的所有行星都已被验证不适宜人类居住，且还未演变出良好的生态环境，自然也没有多少能源。彼时文明已经发展到一个超乎想象的地步，却被迫停滞。
在那之后，由于无法继续承担高度发达的文明带来的资源消耗，各国达成协议，将历史倒回21世纪左右，被认为是“完全智能化前夕”的时间点。在维持最基本的研究的基础上，保证人类能继续较长时间的生存。如果在那之后还是一无所获，可能历史就要继续向前倒退了。
而与此同时，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时候，大约六十年前，产生了令人类重新燃起希望的异变。
超能力，或者说它被人们所称作的异能力，为了便于研究，人们对其进行了较为系统的分类，共分六级，以前三等级为强大的特殊能力，四等之下的就是普通能力，以至于没有能力了。
这种能力的持有者在六十年前第一次出现，因为其能力超出了人类现有的对基本物理法则的理解，其超越时代的力量仿佛让人们看到了未来的光辉。不过，对这方面的探索，至今还是相当缓慢，甚至还引发了几次要命的灾难。
事实上，那之后六十年的今天，异能力者还是一个极为稀少的群体。由于检测和管理的困难，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办法对各地的异能力者进行管理。
同学A摇了摇头离开了教室。瞅准这个时机，杨千明以单指一秒四下的速度在五秒内发了一条简讯。
“我下午过来一趟。”
在这之后，杨千明心安理得地玩了半个小时的游戏。
几乎与上午如出一辙地度过了下午的四节课后，杨千明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包括虹启三中在内，虹启市大部分学校都实行走读制。地球上大部分城市和土地都已经因为难以为继而放弃，形成了大面积的废土，而人们则拥挤在几个大都市中。因此想当然的，地皮的价格被抬得很高。在这种基础上，学校造完教学楼以后再掏钱建宿舍是很难的，于是只能实行走读制度，这种令人愉快的制度将早读时间拖到了八点开始，杨千明对此感激不尽。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四十分，虽然已经实行走读制，但杨千明还是觉得学校这么晚放学不太还。这时是十月中旬，时节已经入秋，太阳下山很快，整个学校已经染上了夕阳的绯红色。走下空荡荡的楼道，在前方转角处走过，杨千明远远地就看见了守在校门口的娇小身影，和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之所以很容易看见，是因为虽然是放学的时候，校门口却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
“是哦，今天是周二来着......”
虹启市各高中的周二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被分配给所谓的校本课程，也就是社团活动的，正式的清场时间会较一般的放学时间延后半个小时，从五点三十分挪到六点钟。除了像杨千明这样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的学生，被辅导老师抓去自习到正常的放学时间点的人以外，没有人会在周二下午在空荡荡的校门口出入。
“这么说起来，巫良羽今天有社团活动啊，这次应该不至于一到那里就见到她了。”
这么想着，将自己调整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心情，杨千明加紧脚步，小跑冲向门口的身影。那是一名娇小的少女，身穿一件稍微有些紧的褐色棉衣，提着装书的手提袋——这种袋子最近不知为何特别流行。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如瀑般垂下，在晚风中不断摆动。精致而稚气未脱的面庞端丽动人，深灰而带些神采的瞳色将一对水灵的眸子染得如同宝石一般。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相当可爱的美少女。
这是一副相当动人的光景。
“我说羽璇你怎么就一个人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就在学校里边好好等着，我过去接你吗？万一出问题了，我还不得被你哥给剐了？”
直到杨千明开口为止。
“因为良羽姐发了短信给我，”这位少女扬了扬手机，“她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的话，负责人一定会跟我同生共死的。我真的很感动，没有想到你是一个这么有责任感的人，就决定大胆些自己过来了。”
“那混蛋完全把同生共死这四个字的意义给曲解了......话说你到现在才觉得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喔......”
“家务和饭菜都是谁解决的？”
“骆羽璇小姐非常对不起是我错了请您慈悲为怀原谅我这个毫无责任感的人吧好了时间也快到了让我们赶紧走吧。”
这位名为骆羽璇的少女，是寄住在杨千明家，明明只是一名普通高二学生，却帮他解决早中晚餐以及家务问题的奇女子，可以说掌握着杨千明的生活命脉。在她到来之前，据说杨千明每天都过着靠方便面与外卖度日的艰苦生活。在杨千明内心中，骆羽璇的存在就如同救济众生的圣母玛利亚一般伟大。
“总而言之，现在我们是要去林老板的店里没错吧？反正我走过来的话你就不用绕路了，轻松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吧。”
“一想到这件事被你那哥哥发现后的状况，我就觉得这种福利还是不要为妙。等等，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能帮我个忙吗？
这是一件普通的咖啡店，坐落于虹启一中的校门口外三十米左右。咖啡店的门被推开，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欢迎光临，客人要什——你们怎么回事？修成正果了？”
收银台里一位青年男子抬起头来，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在他面前的，是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的骆羽璇，以及被骆羽璇牵着手，走在后面低头玩着手机一言不发的杨千明。
“他说走路的时候不打活动是在浪费时间......”
“这、这样啊......千明小弟，到了喔，你要什么？”
杨千明抬起头来，仿若刚刚回到现实世界一般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停留在青年身上，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是林老板啊......一杯热可可。”
“我也要一份。”
“那行，你们先往里边坐，这个点没什么人，不过待会良羽还要过来吧。”
两人应了一声，就往店里头走去，找了张靠墙的四人桌坐下。杨千明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摁开电源之后等了片刻，之后又敲打了约莫半分钟的键盘，将电脑转向，推向骆羽璇。
“这是你之前要的数据，我昨晚拿到的，有这个就能把最终调整做完了吧。”
“好好。”
“超敷衍！我昨晚可是喝了六瓶麦斯威尔咖啡连着用了五个小时的能力把这份数据从‘支点’那边拿出来的欸！”
“还不是因为你昨晚一回家就看动画片一直到十一点，敲电脑一直到四点才开始写作业，结果写不完在那里喊什么‘完蛋了’，隔音条件又不好，把我都吵醒了，我睡在你隔壁房间耶......嗯？我说你啊......这份资料完整得过头了吧，你是把所有能搜集到的资料都整理过来了啊，至于吗？”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是喔......谢谢你咯。”
杨千明沉默地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玩起手机。
随后林老板拿来了两杯热可可，两人就这样在秋日的下午一边嘬着热可可，一边忙于自己手边的工作。持续到快六点的时候，店门被一下子推开。
“林昕哥，我来帮忙咯——”
迈着轻快的脚步，高挑的少女迈入店门，姿态宛若天仙，举止间春风拂面，与杨千明上午出门时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不，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
好吧，就是同一个人。为了便于理解，可能需要重新介绍一遍。
巫良羽，17岁，虹启一中高二一班学生，成绩出类拔萃，是概念中应当存在的优等生。面容端丽然而性格阴暗毒辣，令人退避三舍。然而，像这样一个女神级别的女生，却出人意料地，喜欢高龄男性......
然后，这个开咖啡店的比她大了整整8岁的林昕林老板，似乎正是她倾慕已久的对象。她会有事没事跑来这间店喝咖啡，帮忙，甚至于在这里吃饭过夜。哪怕这里离一中很近，说实话也实在有点过分了。不过，平时她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如此。看来杨千明此次挑选的位置正好处于视觉盲点。这件事可以作为参考呢，嗯嗯，记笔记吧。
“有什么要忙的吗？准备甜品还是磨咖啡豆，我都可以哦......你们两个也在啊......”
“你可终于是注意到了......”
骆羽璇叹了一口气，杨千明则是闭上了眼吐槽。在场面即将陷入冷场的危急时刻，林昕出来打了圆场。
“良羽来了啊，坐吧，是跟以往一样要抹茶冰沙对吗？你们到齐了就开始讨论吧，我叫了外卖，待会就到。”
骆羽璇把身子往墙边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巫良羽走过来，把东西放下。总感觉她的动作蕴含着杀机，是错觉吗？大概不会错，话说，只是看到了稍微尴尬的场面而已至于吗？骆羽璇好像已经开始颤抖了，估计是近距离释放的杀气太过浓厚了吧。
唔，她张口了，已经要开始了吗？！
“我说杨......杨什么来着？唔嗯......”
此刻，在场除杨千明外的三人，都完全失去了对于杨千明这个人的任何情报。
杨千明拥有的名为“浊迹”的能力，能完全消去与自己这个个体有关的任何情报，类似于全方位的隐身能力。该能力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能对任何种类的情报进行处理，略去“杨千明”的存在。虽然与他有关的事件无法被隐藏，他本人却一定可以被忽略。这是杨千明选择通过网络进行情报工作和资料收集的重要原因，他的技术可能拙劣，但安全性是最高的。
大前提是，他消去线索的速度能比他引发线索的速度快。
“杨千明小弟？你刚才做了个深呼吸啊。”
“不愧是林老板，啊哈哈，真恐怖耶——”
不知什么时候，林昕已经来到桌旁，并瞬间找到了杨千明。在巫良羽和骆羽璇的视角当中，杨千明的身影轮廓逐渐浮现出来。能力解除了，杨千明对林昕递出苦笑。
“我之前帮你测评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消除的频率大概是每秒五百万次，也就是零点二微秒一次，这还在我的处理范围内啦。不过你也有进步，两年前你第一次测试的时候，在我面前启动能力基本等于没有启动呢。”
“也就是说频率上没有进展，反而是强度上升了吗......算是个好消息？”
“虽然技术上没有任何进步呢，是不是应该雇个专家来把你替下来？”
“巫良羽你别在这种时候跳出来......”
“老板？可以说正事了吗？”
骆羽璇打断了即将向危险方向发展的话题，林昕点了点头，向她递出赞许的眼神。与此同时，把刚刚从门口处拿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行，今天看起来是没客人了，刚好外卖到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焗猪扒饭？”
“我一个朋友推荐的，你不用知道是谁，说了影响不好。”
林昕用一次性勺子把猪排底下的蛋炒饭挖出来，混上番茄汁送进嘴里嚼了嚼，表示“还不错”。
“咱们是该说正事了，把你们【知更】叫来，是有要事要交给你们处理。这件案子是上头直接交付给虹启的异警局，局长处理不了才交给我们办的，算是大型案件。我说小璇？反应那么大？”
“没什么，我家的废物哥哥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这是什么家长式口吻？”
“林老板，你就直说吧，”杨千明接过了话头，“这次的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次的讲法太委婉了，有点奇怪。”
林昕盯了杨千明一会儿，叹了口气。
“这次的事件，跟两年前的事件有所关联。”
骆羽璇愣住了，巫良羽也愣住了，唯独杨千明的脸色开始发白，汗滴从额头渗出，甚至于指尖也有些颤抖。
“你们俩不知道也不奇怪，两年前你们还没有接触，这个事件是我和千明小弟一起解决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应该是挺凶险的一次了。千明小弟也真不容易，第一次就经手这种麻烦事。”
“他......怎么了？”杨千明抬起头来，“陆三杰......那个人怎么了？从监狱里跑出来了？”
林老板摇了摇头，盯着杨千明，瞳孔漆黑如墨。
“他死了，从现场状况来看，是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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