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二
“呀！”青岚吓得闭上了眼睛，可是巴掌却没扇过来，她眼皮掀起一条缝，随即笑了起来，身前正有一只手牢牢抓住春香的手腕。
“谢谢凤七姐姐。”青岚笑吟吟说着冲春香做了个鬼脸。
凤七神色冷淡地将手放开，随手一拂袖子，春香不由自主蹬蹬倒退了几步回到了丽妃的身后，而后她便一言不发地跟上余一一。
“咦，妹妹要离开吗？”余一一刚出门口却撞见西门瑶正飘飘摇摇走过来，脸上挂着淡而清丽的笑容，“好妹妹，姐姐好容易见到妹妹一回，妹妹可得给姐姐几分薄面过来坐坐，咱们姐妹们交流交流也好呀。”说完她亲亲热热上前挽起余一一的胳膊，悄悄用上了三分真力。
“姐姐有命，妹妹焉敢不从。”余一一暗自冷笑，真气一转，平淡地将挎在臂弯的胳膊挡了回去。她很好奇受到过她的警告的西门瑶缘何又粘了上来，这似乎不符合他的处事风格。
西门瑶没事人似的松开手笑了笑：“那我谢谢妹妹了。”
凤七和青岚不明所以，转身跟上余一一。
丽妃鼻子里哼笑一声，一甩帕子跟了上去。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皇后来了，哪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
这几天皇上虽然没有宿在坤宁宫，但因为西门琰从“土匪”手中救出南诏使者，避免了两国关系的破灭，所以皇上捏着鼻子对西门瑶赏赐了许多东西，让既没赏赐又没恩宠的妃子们眼热无比，暗恼自家怎么就没这么出风头的娘家。
“这里这么冷，众位妹妹要保重身体，还是去山顶的‘赏梅阁’吧。”西门瑶看了看花园中三三两两穿着华美的妃子皱眉道。
“是。”众美人们听了都往山上走去。说是山其实也不过是梅林中一座人工堆成的土坡，装点着奇形怪状的假山石，山上建有一个宽阔的阁楼。
上得阁楼，早有宫女太监安放好熏笼，摆上茶点。
丽妃扫了一眼阁楼径直坐到琴桌旁，抬头冲余一一挑衅地扬了扬下巴，轻轻弹奏起来。
她弹的是传统名曲《渔樵问答》，技巧十分娴熟，也算有些傲人的资本，不过这曲子的水平就是见仁见智了，毕竟能将渔樵问答弹成情人私语也是一种奇特的本事。听那琴音彷如戏花弄影，彩云追月，喁喁儿女之语，怯怯柔肠之思，一个字评价……“腻”。
“不错，丽妃妹妹这一曲渔樵问答真是缠绵悱恻，款款情深，只不过本宫直到今儿才知道这渔夫跟樵子原来是一对断袖呀。丽妃妹妹大才，竟然知道这千古不传的秘闻。”一曲终了余一一漫不经心的吹着茶淡淡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扑哧！好几个妃子都齐齐喷了茶，连素以端庄著称的德妃都扭曲了脸极力忍笑。
“哈哈哈哈，爱妃评价的好！”阁楼门口传来轩辕墨尘的大笑声。
余一一眉头轻蹙，轩辕墨尘看来真的很闲，这会不在御书房批奏折，却跑来御花园享受左拥右抱的“幸福”来了。
丽妃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扣紧，豆蔻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面上却双颊如火，略微垂着头羞恼交加的盯着地面，敲到好处的露出一段如天鹅般纤长白皙的颈子，泼辣之外另有一种小女儿娇态和温软风韵，生动至极。
“爱妃不如让她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渔樵问答》。”轩辕墨尘没有理会丽妃这难得一见的柔弱模样，反而噙着笑极为自然地走到余一一身旁大咧咧坐下，凑过头去说道。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呼吸似乎都纠缠在了一起，顿时无数把无形的小刀飞向余一一，整个阁楼里酸气熏天。
余一一凝眉瞪了轩辕墨尘一眼，她难道很像戏子吗？
轩辕墨尘微微扯了下嘴角：既然身在皇宫，和宫里的人绝缘是不可能的，你总得做出一些妥协。
余一一叹口气，伸手将琴取过来，闭上双目深深吸了口气，指尖清抹，清灵的音符从琴弦之上缓缓流泻出来。
恬淡，宁谧，梅林之中琴曲似乎构筑了一个隔绝喧嚣的世界，空山幽幽，似闻草木的清香，野渡无人，渔樵闲适，身在红尘而心游物外，超然千古，笑看风尘。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不愿醒来，良久丽妃神色复杂地盯着余一一，不甘道：“贵妃姐姐真是高才，心在红尘曲在天外，小妹佩服。”
丽妃这话说的比平日有水平多了，明褒暗讽，按理说没有洒脱超然的心性弹不出这样空灵的曲子，而余一一乃一介商贾，即使不是满身铜臭也实实在在是个红尘俗人，丽妃这话无疑在讽刺她虚伪。
余一一翘了翘嘴角，笑容如淡淡水波般荡开，声音清冷道：“琴者情也，情者心也，心正则曲正，无关外物。”
她是商贾又如何，心是什么样曲子才是什么样，又不是身份是什么曲子才是什么。
“贵妃姐姐，小妹能不能和姐姐学琴啊。”坐在不远处的明妃忽然扬起清浅的笑容，一双剪水双瞳略带恳求地看着余一一。
余一一心中打了个转，想着明妃是什么意思。这个女子性子有一点活泼，有一点绵软，有一点娇气，有一点明媚，综合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让男人能够觉得舒服和愉快的小女人，她的心似乎像春日的花朵般细腻柔软，轩辕墨尘平日对她比较宠爱，她又占着太后远房侄女的身份，按理在这个宫中活得比较超然，没必要向自己示好。
“妹妹若喜欢我自然愿意交的，只是这琴最重要的还是在自悟。”余一一没有完全拒绝，她相信这个女人还没有能耐和自己耍什么手段，便是太后也不会准许。
“枯坐无趣，恰巧皇上又来了，不如咱们击鼓传花如何。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有道是瑞雪兆丰年，正该与天同乐，皇上觉得呢？”西门瑶看嫔妃们自皇上来了一个个都含情脉脉地瞅着皇上，气氛有些僵冷，便开口说道。
“哈哈，皇后这主意好。花传到谁手里，那人必须表演个节目，不拘什么一定要新颖才行。”
皇上都发话了，别人自然没话说，便是不想参加的也都装作有十二分的兴趣。
余一一心中蓦地一动，莫非西门瑶拉自己来就是为了玩这个击鼓传花，这游戏里有什么玄机不成，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她本来是有什么打算着，不巧被轩辕墨尘打乱了。
她心底是在摸不清西门瑶的意思，便也没有发声反对。
不一会小宫女捧了一个托盘进来，盘子上是一只含霜带雪的“曼陀青枝”，翠绿如玉的树枝，淡粉轻盈的花朵，娇艳美丽如豆蔻少女一般，不愧为梅中珍品。
姜瑜将托盘中的花拿起来恭恭敬敬呈给西门瑶，西门瑶笑骂了一句：“糊涂东西，这虽然是我提议的，但皇上在这里哪里轮得到我先来。”
姜瑜忙躬身道：“奴婢愚钝。”
话落轻轻走到轩辕墨尘跟前双手捧着梅花递给轩辕墨尘。轩辕墨尘接过笑道：“朕小时候也只玩过一两回，只记得最后闹做一团，极是有趣，今儿可要过过瘾。姜瑜，就由你去击鼓吧。”
姜瑜温婉地施了个礼起身走到小鼓跟前，小宫女拿出一方丝帕给她蒙上，她拿起鼓槌敲了起来。
鼓点时轻时重时急时缓，恍如一波又一波的浪涛，看得出来她在这鼓上是有些造诣的。
“快点。”
“哎呀，差点掉了。”
“给你。”
梅花飞快地在妃子们手中传递，你来我往间已经笑闹做一团，不时传来惊叹和轻快的笑声，每个妃子都卯足了劲将自己最活泼亮丽的一面展示出来。
“咚”鼓声重重一响随即戛然而止，明妃手里执着花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
轩辕墨尘大笑道：“这开门红却是爱妃得了去了，好运气。”
明妃娇娇地一笑，起身道：“臣妾也没什么猜疑，就唱一首时下的小调吧。”
“爱妃的曲儿自然是好的。”
明妃晚起嘴角，樱唇微张，一首明快如春水的小调轻快流出：“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几个妃子不由私下撇了撇嘴，好个不知羞耻的，岁岁常相见，把我们都放在哪里了！
明妃唱完脸色绡红，含羞带怯地瞄了轩辕墨尘一眼，轻轻低下头去。
轩辕墨尘似乎很享受明妃这种菟丝花一般的情怀，和悦笑道：“爱妃的嗓子比原先更好了。”
明妃惊喜地抬头，正撞上心上人含着笑的眸子，心里好似灌了蜜一般。
鼓点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撞到了余一一的手里，余一一擎着花，陡然一股似兰似麝的幽香传入鼻中，她蓦地皱眉，这香味虽好闻却总觉得夹杂着一股阴邪的气味。凤目微眯，她仔细辨别花的气味，同时指甲轻轻掐下一个花瓣，一抹清浅红晕染在指尖，她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指凑到唇边。
这时，一抹隐晦的流露着喜悦的目光凝结到她的身上，那是西门瑶的方向，她的眉心一动，心海泛起一阵波涛，西门瑶竟然学聪明了，竟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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